13 與貓鬥

貓的一天，從覓食開始。

躺在貓窩裏睡到傍晚，貓張大嘴打了個哈欠，才慢悠悠地走出，甩甩身上淩亂的毛。最近養它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裏，貓也不著急，反正過去有過好多次類似的經歷。樓道裏充斥著各家各戶做飯的聲音，鍋碗瓢盆，香味從每個門縫裏傳出。

可惜貓不能吃，只好蹲在門邊舔舔爪子。

這段時間餵它貓糧的女人就住在隔壁，曾經想抱它回家，但那人知道它喜歡到處跑，到處流浪，便特意擺了貓窩在角落裏，讓女人偶爾放下貓糧、換個水就好。想到這，貓搖頭晃腦地往貓窩那邊走，定睛一看，原本放著的半袋子貓糧不見了。

貓憤怒地撓了撓墻壁：“喵！”

誰那麽缺德連貓糧都偷啊！

正嘟囔著，背後突然傳來開門聲，貓敏銳的感官發揮了作用，一股熟悉的氣味讓它靜下來了。扭頭看去，果然是許久不見的鏟屎官。

“喵喵！”貓跑過去蹭了蹭對方的腿。

“回來了。”那人揉揉它的腦袋，說話聲很輕，“噓，別吵了。”

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：“喵？”接著，就被抱了起來。

雖說不喜歡與人靠得太近，但貓年紀漸漸大了，性情也變得溫順，唯有每天亂跑的習慣沒有改變。貓伸長爪子搭在對方肩上，一雙圓眼睛瞪得大大的，享受著這久違的安穩感。

貓的口味就像心情多變的嘛，喵嗚。

那人還把貓窩拿進來了，扔到浴室裏，接著將貓放在另一個它常住的窩裏。貓懶洋洋地趴下去，揣起小爪爪，眼睛跟著對方不停地轉。

收拾好半袋沒吃完的貓糧，那人走進廚房，不一會從裏頭傳來貓飯的香味。貓擡起頭，狠狠地吸了吸空氣裏的味道，在心底盤算著：嗯，有雞肉，還有內臟……哦，是魚，湯汁也是香香的。

終於不需要再吃貓糧了，貓的內心是激動的。

等那人端著貓飯出來，貓“咻”一聲從窩裏跳出來，極其快速，卻又優雅地朝對方走去。地上的食盆裏裝著泡了湯汁的貓飯，貓低頭嘗了一口，讚賞地擡眼看向鏟屎官：“喵喵喵！”手藝不錯！

那人聽不懂它的話，只能猜測它是在高興，本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：“吃多點。”

貓一邊吃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告訴那人它打贏了那條街新來的貓，搶回自己的大佬地位，還在市場裏吃了魚，新鮮得很，如果鏟屎官能帶它去買魚，它肯定會幫忙挑最好的。可那人總是去買雞鴨和青菜……貓用左前爪踩了踩自己的右前爪，露出驕傲的小表情：“喵嗚。”那些雞鴨也打不過它，都膽子很小。

一人一貓看似其樂融融，突然，從臥室裏傳來誰的說話聲，很軟，像小孩子。貓一下子警覺了，想起那天吵吵鬧鬧的奇怪生物，猛然一驚：“喵！”那是小孩！破壞力很強還喜歡揪貓胡子的小孩！

見貓渾身的毛都炸了，那人很疑惑，但更緊要的是去照顧房裏的一只。可他還來不及過去，小孩已經自己套好衣服，紐扣倒是沒系好，蹦蹦跳跳地跑出來：“叔叔！”

貓擺出警戒姿態：“喵喵喵！”這是誰！

那人抱住朝自己撲過來的小孩，用掌心摸了摸對方的額頭：“餓了嗎？睡得好吧？”小孩笑得眉眼彎彎：“好！叔叔……要吃飯！”

只有貓一臉難以置信地後退：“喵！”難道這家裏最受寵的不是它了嗎！

小孩這才註意到一旁的貓，似乎不太喜歡地冷哼一聲，用腳丫輕輕碰了碰貓的尾巴：“叔叔，這是什麽？”

“貓。一種……小動物，就像牛，還有雞鴨。”那人耐心地解釋。

貓急忙縮起尾巴，伸爪子把食盆撈到靠近自己的地方，憤慨地咬了口貓飯：那些蠢東西怎麽能和偉大的貓大人相提並論！

“毛……貓。它不可愛。”小孩的眉頭很可愛地皺起來，“小聰可愛。”

那人的神色嚴肅，說出的話卻配合著小孩的幼稚：“對，小聰最可愛。”

聽到這話，貓猶如被晴天霹靂正中天靈蓋，表情呆滯：“喵喵喵？”天底下最可愛的應該是貓才對啊！

小孩也蹲下來，與憤怒的貓對視一眼，眼中流露出一絲狡黠：“叔叔，這個好香。”說著，他指了指貓飯。

貓立刻用身子攬住食盆。

那人無奈至極：“這是貓飯，給貓吃的。”接著，他抱起小孩，整理了一下對方的衣服，“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小孩得意洋洋：“好吃的！”

被拋下的貓三兩口吃掉貓飯，緊隨其後：“喵嗚！”不開心！

晚飯時間，小孩熟練地抄起勺子，吃得眼睛瞇起來，嘴角不自覺勾起。貓看好時機，一躍而上，踩在了一旁的椅子上。小孩察覺到有東西靠近，微微歪頭：“貓？”又湊近了些，悄悄地說道，“不喜歡。”後半句沒被那人聽到。

貓第二次炸毛，被嚇的。

那人絲毫不知一人一貓之間的鬥爭，將不好好吃飯的小孩抓回來，親自餵他：“吃飯。”

小孩連連搖頭：“自己來！”

再次被遺忘的貓委屈地蜷成一團：“喵嗚……”完了，地位不保。貓可是個機靈鬼，旁人對它是好是壞，都能分辨出來。而現在，它知道這個身上帶著奇怪辛辣味的小孩，成了鏟屎官的心頭好。啊呸，沒準以後就會變成第二代鏟屎官……貓身子一抖：萬一被虐待，要不要去流浪呢？

然而，小孩似乎並不太在乎它了，見那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，已經歡喜得不得了。貓的話……只是占據一小塊地方，以前總愛跑來試圖推倒花瓶，可現在小孩不怕這個了。如果他要報覆，也許能趁晚上偷偷揪一根貓胡子。

嘿嘿，就一根。

這晚，貓失落地睡在貓窩裏，聽小孩和那人說話：“……叔叔，貓不進來？”

那人語氣堅定：“不進來。小聰也不能放它進來。”

小孩故作惋惜神態：“哦……”

自認為看透了一切的貓長嘆，腦袋“啪嘰”一聲砸在小被子上：“喵喵喵。”它果然不再是鏟屎官的最愛了。敵人太陰險了，還有它最討厭的味道。住在同一屋檐下，簡直像是虐貓，果然是貓沒人權，啊呸，沒貓權啊。

另一邊，楊聰偷偷掃了一眼委屈巴巴的貓，沒有半分憐憫地別過臉去，對著楊昇笑得像個小太陽那麽燦爛。

早在還是養在瓶裏的紫洋蔥時，楊聰就對貓抱有很深的怨念。無他，只因那只貓三番兩次地前來挑釁，試圖探爪子撥動花瓶，一時不慎，楊聰就會摔下來。以前還不能動彈，楊聰只能靠甩葉子表示震懾，幸好貓也討不到好，悻悻逃了。後來發覺貓是由於嗅覺靈敏，因而討厭過分強烈的味道才屢次“下毒手”，他便改變策略，故意弄折了幾片草葉，楊昇理所應當認為是貓偷溜去撓壞的，自此之後都不容許它靠近花瓶，還把洋蔥搬到了臥室裏。

實話說，貓有那麽一丟丟的無辜，可楊聰並不在乎。

如今變成了人，他發覺那只貓還是不知天高地厚，忍不住用了些小手段。果然……非常有效。

往後幾天，貓一直蠢蠢欲動，楊聰也順勢而為，趁楊昇沒註意，跑到貓窩旁鉚足了勁想些不開心的事情，例如楊昇不讓他吃泡面之類的。因為他情緒驟然變化，辛辣味一下子濃烈起來了，貓被熏得快睜不開眼，“喵喵喵”叫個不停。

楊昇聞聲而來，看到一只蹲在貓窩外紅了眼圈的小洋蔥，同時嗅到無比熟悉的辛辣味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貓貓，討厭我！”楊聰惡蔥先告狀，兩手揉著眼睛，淚水滴滴答答落個不停。

正打算鉆出來賣萌告狀的貓頓時楞住了：“喵喵喵？”

“貓可能在睡覺，不是故意的。”楊昇也猜不透貓的心事，倒是知道它脾氣一時晴一時雨，說不準。不過在貓看來，楊聰是外來者，萬一哪天把他撓了……想到這，楊昇眉頭緊皺，決定過幾天帶貓去寵物店檢查一下，讓專業人士給點建議。

被安慰的楊聰仍舊哽咽，但哭聲輕了：“我，我不要和貓貓玩了！”

顧不上貓，楊昇強忍著眼裏的酸澀感，摟住抽噎的小孩：“好，和叔叔玩。讓貓自己休息吧，嗯？”

楊聰破涕而笑：“嗯！”

唯獨貓嗚咽一聲翻了個身：“喵喵……”不活了。

以後還是躲遠點，敵人實在太強大，它還沒出手就輸了。

這股洋蔥味到底什麽時候能散啊！

並不清楚貓已然失去鬥志，楊聰喜滋滋地吃著楊昇親手給他剝的橘子，嘴裏、心裏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。

而可憐的貓，在隔天被送到寵物店裏做了全套檢查，還要紮針，連指甲都被修得整整齊齊。當然，它喵嗚喵嗚叫了一通，喊破喉嚨卻也沒人救，非常悲慘。從此以後，貓再不敢輕舉妄動，離楊聰十多米的時候，已經警覺地逃竄，死活不肯靠近。

與貓鬥贏了的楊聰：嘿嘿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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